照见舞台灯长在——记上海市政协常委张笑丁
春末夏初的一个午后，走进上海市政协常委、上海大剧院总经理张笑丁的办公室，目光被两株盆栽和四壁的画框所吸引：一株西洋兰（蝴蝶兰），一株中国兰（春兰），各置于台面一角，徐徐盛开；一张名家墨宝，一幅中国水墨，还有几张演出海报，分挂在四面墙上，错落有致。环顾四周，二十多年匆匆时光沉淀而来的新老物件儿，看似漫不经心地散置在办公室各处。这个古与今、中与西、新与旧的结合体，宛如一出精心打磨而成的舞台剧目，就在这么一间四四方方的斗室中交融碰撞着。窗外，一处施工场地的机械施工声不时传来，却始终无法搅动窗内这方寸之地的平和。在张笑丁讲述的春风大雅与秋水文章面前，嘈杂之声仿佛都遁去无形了。
“人类的孤独感，唯有在舞台的剧目中得以升腾释放。”清风过处，盆栽的兰花微微摇曳身姿。
比大剧院“入行”早两年
27年前与上海大剧院结缘，是张笑丁人生中影响深远的一次际遇，尽管彼时的大剧院还是一片大工地。“我入行比大剧院还早两年。”说完这句话，张笑丁自己先笑了起来。
在延安高架与南北高架交汇的“东北一角”，有一道两边反翘与天空拥抱的白色弧形，弧形之下是申城著名的文化地标——上海大剧院。
1996年，张笑丁第一次站到这“东北一角”。望向眼前庞大又紧张忙碌的工地时，距离大剧院建成尚有两年时光。这一年，20岁出头的张笑丁从哈尔滨来到上海，这个爽朗的东北姑娘做了一个重要决定：加入上海大剧院。“那时我很年轻，也很胆怯。但我觉得，这个‘活泼泼’的生命体在召唤我留下。”经济学专业出身的张笑丁与文艺似乎并不沾边，就像许多年轻人没由来的选择一样，她几乎第一时间就下定了决心。
“在那个年纪，我与大剧院邂逅，冥冥之中，我感到彼此之间有一个共同点：都是一张白纸，都有一个梦想。”眼前这片施工地和张笑丁一样正蓄势待发，试图呼唤出一片五彩斑斓的梦境，这是她与大剧院之间独有的“共鸣”。
从1998年8月27日，大剧院开幕首演芭蕾舞剧《天鹅湖》，到今年5月2日拉开大幕的中文版音乐剧《歌剧魅影》，九千多个日夜的坚守，超过1.5万场中外各类剧目成功上演，逾一千万的到场观众人次，张笑丁和上海大剧院人交出了一张亮丽的答卷。
南下“沪漂”至今，今年是张笑丁入行的第27年，大剧院今年也将迎来25周岁。这个“活泼泼”的生命体，在张笑丁和同事们的陪伴和见证下发展壮大，也在每一次艰难时刻，让张笑丁倾己所能对其呵护备至。
聚合“文艺界”之力
“不少哈尔滨人是山东人后裔，闯关东的血液在体内流淌，虽说女子柔弱，怎奈侠肝义胆！”同是市政协委员，与张笑丁相熟的邵楠这样描述张笑丁。
同样来自文艺界的上海市政协委员金炜认为，张笑丁的身上有一种“侠气”，这让她履职和工作之间始终都秉持着“时时放不下心”的责任感。
去年4月，张笑丁为上海的“毛孩子”操碎了心。疫情期间，因感染和被判定为密接的养宠人群十分担忧，一旦自己被隔离，家里的猫猫狗狗如何安置？
“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和温度，体现在对待宠物的方式和细节上。”她记得前年1月，黄浦区昭通路居民曾被允许带上宠物一同前往隔离点。这个充满温度的细节，让张笑丁找到了方向。她与几位文艺界政协委员进行了线上交流，随后，她连夜起草“关于疫情期间设置遗留宠物健康驿站，推进社区宠物互助照料的建议”，这件由张笑丁牵头的联名提案得到了53位市政协委员的附议。建言得到采纳，一些宠物隔离点很快建立起来。
过去三年，那些没有演出的日子，是张笑丁口中“最艰难的时刻”。空无一人的剧场，一度令她彻夜不眠。
2020年6月18号，是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大剧院首度关停再重启的日子。此前两周，她与上海芭蕾舞团团长辛丽丽（在沪全国政协委员）一拍即合，商定以芭蕾舞剧《天鹅湖》重启大剧院舞台。她还向援鄂医护工作者发出邀请，让他们作为首批观众到场观摩《天鹅湖》。6月18号当天，在一众医护工作者和观众的见证下，演出获得成功。彼时，台上的芭蕾舞演员吴虎生、台后的芭蕾舞团长辛丽丽、台下的大剧院总经理张笑丁，合力贡献了一场精彩的回归演出，且以一个共同的身份：政协委员。
“有光的地方就有戏”
“从高架上开车路过，望见大剧院的灯还亮着，我知道演出还未谢幕，心里也会觉得高兴。要是灯灭了，心里就会微微沮丧。”作家陈丹燕曾这样描述上海大剧院的灯光。
过去25年间，夜幕下的大剧院无数次亮起灯光，点亮了这座城市的文化地标，也牵动着上海市民对舞台艺术的无限向往之情。那些没有演出的日子，对张笑丁来说，就像灯光暗淡的瞬间，她始终都记忆犹新：2020年1月23日大剧院关停、6月18日重开；2022年3月10日大剧院再次关停、7月8日重开。
还有一个时间节点也让张笑丁特别难忘，那是2020年5月2日，大剧院被迫按下暂停键第100天的日子，张笑丁和同事们策划了一台线上演出。
当天19:30，一台名为《有光，就有戏》的特别节目在各大网络平台进行直播。参与演出的艺术家们奉献了精彩表演，这台演出在线上累计获得了百万播放量。当晚的表演，以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为背景所有演员均背对观众席表演，面向从后舞台布设的镜头。“疫情让我们分开太久了，演员阔别舞台，观众久违剧场。希望通过这样独特的视角，拉近屏幕前的观众和大剧院舞台的距离。”张笑丁道出她的心思。
灯光照亮舞台，镜头对准台下。在张笑丁的从业生涯中，观众席始终是她的关注点。
“对准观众拍！”每次盛大演出的谢幕，张笑丁总要盯着摄影师，把镜头从舞台幕布一侧对准台下，抓下观众鼓掌致谢演员的瞬间。“有光的地方就有戏，用舞台的灯光照亮观众，让观众成为舞台的一部分。”这是属于张笑丁的舞台哲学。
25年来，张笑丁让镜头无数次转向观众席，把舞台的光与影寄予台下。2020年5月2号的特殊性在于，这是一个更加期待重逢的舞台。
让大剧院更开放
“春风大雅能容物，秋水文章不染尘。”一副戴敦邦手书清代邓拓的楹联，悬于张笑丁座右。剧院空间正如书法作品中写的这样，包罗万象，曲终人散。
2013年，建成已满15年的上海大剧院迎来第一次大修。大到剧院的整体装潢，小到观众席上织物的布料和材质，张笑丁和同事们将所有细节做到了尽善尽美。
暂别前，大剧院为观众带来了一场演出——“不说再见”。
“就这样戛然而止好像有点可惜。”张笑丁说，“不如安排几日免费参观，让那些未曾来过大剧院的市民朋友感受一下大剧院的魅力。”
从大堂的历年演出海报，到舞台上的剧场模型，多条精心设计的路线向前来参观的观众同时开放。
10天的免费参观时长，本来的计划每日限流1000人，最终却迎来了总计11万人次的参观数。
说到这，张笑丁感慨颇多。她的感受不仅来自于大剧院的魅力，更多的是在思考，大剧院运营15余年，每年都能有超过600场演出，每年来观看演出的人数也超40万人次，可即便是如此饱和的一个状态，竟还是有这么多市民朋友，甚至是就居住旁边小区的人们，都未曾踏足过大剧院，这引发了她深深的思考：大剧院如何才能以一种更开放的姿态来面对大家？大修后的大剧院结合新空间的改造，创新提出了剧院艺术开放日和四季市集的概念，在剧院室内和户外举行各类吸引市民参与的艺术普及活动。
进入新的发展阶段，张笑丁提出了“商业戏剧 东方舞台美学”的创新模式。“以长远的目光来看，商业和艺术在大剧院的舞台上是可以得到平衡的。”大剧院将排练厅、多功能厅、休息室等附属设施都充分利用起来，举办艺术沙龙、夏令营、工作坊、幕后探班等活动，让观众都能够参与其中。还创立了国内首个艺术教育部门，线上线下结合举办了许多有关音乐、歌剧、芭蕾、戏剧、戏曲的常规课程。这些艺术普及工作让更多的人了解艺术，参与艺术，热爱艺术。
矗立在繁华的都市，上海大剧院不仅仅是一个文化地标，在张笑丁看来，剧院是平台、是窗口、是桥梁，更是市民的乐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