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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师造化 中得心源

专访海派书画艺术大师陈佩秋

  年过鲐背,依然步履清健。纵论艺术,豪侠之风不减。

  “画画、做学问,都不能急于求成。”坐在案前,市政协书画院特邀顾问,海派书画艺术大师陈佩秋先生在专访中语气坚定、沉稳。这份不让须眉的大家气度,源于她多年求索生涯,更来自她对艺术标准的坚持。

  艺术是有标准和规范的

  “山洞里的壁画,小孩的涂鸦,如何算得上艺术?史努比可爱,可离真正的艺术也差得很远。”专访从“艺术”两字开始。

  什么是艺术?“大艺术家画的都是艺术?”陈佩秋举例驳斥这种误解:毕加索,抽象派的代表人物,给张大千海上艺苑画了一张画像。怎么画的?头是圈一个圈圈,头发就是这样竖起来的几根,其中有两根很长:“他就是随便画画,这就被有目的的人捧成了艺术品。艺术要是这样的,那人人都会画。”她接着感慨,现在很多绘画作品,乃至作画的人心中对一件作品好与坏,都没有树立起艺术的标准,“艺术是有标准、有规范的,不能胡说,更不能瞎来。随随便便就创个流派。这些东西,总归经不起历史的考验。”

  什么是绘画艺术的标准?陈佩秋认为,南朝齐时谢赫提出的“六法”:气韵生动、骨法用笔、应物象形、随类赋彩、经营位置、传移模写,就是艺术标准,“你要达到这些规范了,你才是一个艺术品。就像京剧表演一样,唱、念、做、打、手、眼、身、法、步,都有不同的规范。”六法之中,气韵生动是最高的,下面就是五条标准是艺术的标准。如果把下面这五条都做到了,画自然气韵生动了。因此,唯有到了理性的认识才有艺术。

  以此标准和规范来衡量整部中国绘画史,陈佩秋提出绘画艺术,在我国“两宋”时可称顶峰。“两宋”时,山水画是中心轴、主角,最好的画家多是画山水、画花鸟。中国画山水画里头包含的东西最多:房子、人物、车,还有马、驴,有水、山、各种树,纷繁中有简约,蔚然大观。陈佩秋早年即以宋人山水为起点,后师法清人八大山人专攻花鸟,画风浓丽秀美,格调委婉含蓄。

  众所周知,谢稚柳与陈佩秋夫妇是海上画派重要代表人物,是近代中国绘画史上最著名的艺术伉俪。作为海派书画艺术大师,陈佩秋对守护海派艺术的精神也有自己的看法。“海上画派形成,浙派艺术家功不可没。海派是在不断兼收并蓄,自我创新中前进,一如上海的城市精神:海纳百川。”

  如是说,陈佩秋也在不断探索中推陈出新。年逾花甲之期,她开启了新一轮画风的探索。上世纪80 年代后,陈佩秋走出国门,逛博物馆,“孵”书店。她翻阅了大量的印象派原版画册,莫奈、雷诺阿、毕沙罗、塞尚等西方名家斑斓绚烂的画风,给予陈佩秋新的启思。她将印象派的用色技法运用于中国画上,以层层叠加墨彩的手法,令画面层次更为丰富通透,开创陈氏青绿山水“有温度有质感”之新风。

  “亦美亦难”是陈佩秋为自己制定的创作标高。其中的“难”字指的正是无论到什么时候,都要对自己有所要求。“所谓画无止尽,再老,也要勤奋,不断地努力奋进,一步一个脚印。还不能因循守旧一种风格,作为学艺术的人自己要深入想想,艺术作品不能公式化,更不能千篇一律。正所谓‘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’。艺术是主观和客观的一次完美结合。但无论怎么创新,都得有标准,按规范,否则都是无根之木、无源之水。”

  学画真得下些“笨功夫”

  “我学画那时候,每天除了吃饭睡觉,就是临摹、写生。对别的东西都不感兴趣。”回眸艺术生涯,陈佩秋体会最深的还是学画时下的“笨功夫”。

  上世纪40 年代,在国立艺专,潘天寿、郑午昌、黄宾虹等名家的指点,让陈佩秋受益匪浅。1946 年学校迁回杭州,陈佩秋主动要求延长自己的学制,在学校里沐浴了7 年的艺术熏陶。这7 年,她大多的时间都在临摹、写生,还刻意求难,找来一些古画的印刷品临摹,“学中国画就要看传统经典的东西。记得当时郑午昌先生带来许多明清的印刷品和照片让我临摹。清六家、明四家,能找到图册的我都临。山水从清、明、元开始上溯‘两宋’,几乎每个朝代都临过。6 年里,前后大概共临摹了近百幅作品。”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五代南唐时期赵幹的山水画《江行初雪图》,这幅画她前前后后临摹了多次,每一次,都震撼于画家的布景精奇,笔墨线条的细腻,也从中领略到中国画技法的精髓。

  除了师法古人,陈佩秋还师法于自然。多年来,写生已经成为她的一个习惯。写生,就是谢赫“六法”里说的“应物象形”。陈佩秋最敬仰的宋代山水画、花鸟画,都是写生而来,所以她尤其重视写生,她的写生稿不是成百上千张,而是几十本上万张,光是兰花的写生集子就有十几本。直到现在,她有时还翻翻写生稿,从中捕捉灵感。

  令陈佩秋在画坛扬名的《天目山杜鹃》就是写生获得的灵感。在云南,她深入过许多偏远山区,山势的跌宕、云霭的厚薄、树木的疏密,都留在了她的写生本里,也印在脑子里。因此,山山水水在她的笔下,就有了质感。“那时候,我在西湖边上写生,画攀藤蔷薇,花爬在那个墙上一直可以爬到屋顶那么长的,我就弄三卷纸,就是卷起来,从下面画起来,慢慢画到高处,这个方法很笨的。”说到这里,她感叹:“现在一些画家,过于依赖现代设备,喜欢用照相机和手机先把景物拍下来,看什么都匆匆忙忙。对画家而言,深入生活如果仅仅是浮光掠影,那是远远不够的,一定要对实景写生。身边的一草一木,皆可入画,只要你有这个心思和毅力。”

  陈佩秋有两个画室名:秋兰室、高华阁,都来自她所钟爱的兰花。据说最高枝头的兰花总是更晚才开,她的习艺经历,兰花是个很好的比喻:从容、锲而不舍,对书画的研习到晚岁依然没有懈怠。她最欣赏的诗句则是李白《夜泊牛渚怀古》中的“登舟望秋月,空忆谢将军。余亦能高咏,斯人不可闻。明朝挂帆席,枫叶落纷纷。”她同诗仙一样感受到艺术创作是条孤独之路,要能够耐得住寂寞。

  鉴定既要懂理论也要会下笔

  “令人慨叹,明明是赝品,也堂而皇之上了画册,贻笑大方。”打开一本南宋大家马远的画册,陈佩秋指着册中《华灯侍宴图》题诗中的明显错字现场示范讲解书画鉴定。

  近些年,陈佩秋将主要精力投入到中国古代书画的鉴定上。据她介绍,这缘起于张大千对董源画作的争议。著名的《潇湘图》《夏山图》《夏景山口待渡图》三件作品,一直被认为是董源的真迹,是五代山水画的典范之作。1980 年,身在海外的张大千托人给谢稚柳捎话,称这三作“有问题、需要再研究”。当时谢稚柳认为,张大千“钻牛角尖”了。后来谢稚柳和陈佩秋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里观摩到许多五代、北宋时期的画作。经过一番研究、对比,晚年的谢稚柳越来越觉得“张大千是对的”。陈佩秋继承了丈夫的事业,花费大量时间潜心研究,将谢稚柳生前以及她自己对几幅作品的疑问公诸于众。

  当书画市场动辄以几百万元润格向她发出画作之邀时,陈佩秋仍执着于古画审鉴之道:“现在不缺画画的,但有能力鉴定宋元时期古画的,却少之又少。艺术工作者,如果整天就知道围着钱转,怎么可能有大格局。既然我认定这个活儿,就会坚持下去,给历史和后人一个交待。”爱看武侠小说的她就是这样“侠肝义胆”。

  当下鉴定界面临的最大难点是什么?陈佩秋感到现在其实是工作条件最好的时候。用不着非要到库房里调原件查看,因为印刷、照相技术的不断发展,现在印出来的版本都是高清的。真正缺的是合格的鉴定人才。

  “鉴定,没有科学头脑是搞不好的。古画鉴定考的是鉴定者的眼光与经验。关键要看画家的笔触,因为我自己画画,懂用笔。”陈佩秋由此谈及鉴定人才培养必须的两项:修习绘画史掌握理论,还得知道作画的方法。“现在很多学理论的人,不晓得作画的方法,这是另外一种知识。自己画画的人再去搞鉴定是搞得非常清楚,而他们就没有办法弄清楚。”陈佩秋解释道,看一幅画,最根本的就是要看画、要看笔法,在书画鉴定中,感性认识很重要。光看绢底、材料、印章等没法完全确定,许多技术鉴定只是辅助。因此她认为,搞鉴定的人要懂得笔墨,会画几笔,就有感性认识。不懂绘画,不熟悉画家的风格和用笔特点,有时就会上当受骗。

  说起鉴定的艰辛、成绩和期待,陈佩秋的热情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她已年届九旬。当我们问道对市政协书画院工作有何期待时,她真诚呼吁;“社会需要更多优秀的鉴定人才,促进艺术市场乃至艺术界的风气更加清朗。希望政协能发出声音。”纫秋兰以为佩,她当得此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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